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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开东:除非作死,老师绝不会“课上不讲课下讲”!

2018-03-30 来源: 成都名校客户端-成都名校网

有一年,教育部基础课程标准修订组来苏州调研,我有幸陪同接待。聊天时,北京某某 教授、上海巢  教授都认为中小学老师师德出现大问题了,主要问题就在于老师“课上不讲课下讲”。

我们当时还争论了好一会,我认为这是社会偏见,或者是以讹传讹。真正“课上不讲课下讲”的老师有没有?也许有,但绝对是极个别。但我无法说服这两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。无论我怎么解释,他们就是不肯相信。

我们不妨界定一个事实,如果老师有意“课上不讲课下讲”,其指向在于有偿补课,那么这个问题确实很严重。

因为教师也是吃财政饭的,其工作也是履行公共职责。换句话说,教师教育权也是公权力的一种。如果老师在课堂上不履行公共职责,为课外有偿补课提供刚需,这是典型的滥用公共教育权力,怎么惩治也不过分。

但问题是,老师真会“课上不讲课下讲”吗?

我做老师23年了,横跨两个省,教过农村学校,也教过城市学校;教过公立学校,也教过私立学校,而且还有幸去过很多学校,耳闻目睹的都是老师恨铁不成钢,恨不得钻进学生肚子里去。只要学生愿意学,哪个老师不是受宠若惊、无私奉献?

我常常说,这个世界上只有两个半好人:一个好人是父母。半个好人是你另一半的父母,因为对另一半好,连带对你好,所以只能算半个好人。还有一个好人就是老师。就算最糟糕透顶、最道德败坏的老师,也都希望自己的学生出人头地、大有出息的。

只要打开朋友圈,老师们最喜欢的就是晒学生,有的学生已经毕业N多年了,老师仍然晒,仍然为学生取得的一点点成就感到高兴。老师职业的幸福感就在这里。

但社会上为什么会有如此观感呢?

首先,老师课上不讲,未必指向有偿补课。从主观上来说,由于教学效率问题,老师可能在教学中有所取舍,这也算“课上不讲”,但却是因材施教的需要。

哪些内容老师课上不讲呢?一是讲了学生也不懂的,老师不讲。二是不讲学生已经懂了,老师也不讲。极少数同学有问题,课后老师答疑。这只是老师节省时间,而且课后答疑绝对是免费的。

我们学校专门辟有共享答疑空间,学生有时候成群结队来问问题。老师怎么可能不帮学生讲解,而让他们拿钱来,一手交钱,一手交货呢?你们相信吗?反正我不信。

其次,家长见风是雨,以讹传讹。从客观上来说,由于教学时间限制,老师也有不讲的。我们都知道,近些年来,选修读本越来越多,众多选修读本只是让学校根据自身情况选修,不是每一本都要讲的。这会让家长产生误解,以为老师有些内容没有讲。

当然,最大问题就是课本越来越简单,但考试却越来越繁难。而且应试教育需要不断机械训练,临阵磨枪,不快还光。

但严格遵守国家规定上课时间的学校,老师仅仅靠有限的课堂时间,没办法做到题海训练。这时候大量补课机构开始粉墨登场,推波助澜,攻击学校教育,拿教育实绩往自己脸上贴金。

家长也觉得参加补课后,孩子似乎有了进步。就以为老师都是吃干饭的。于是开骂,老师课上不讲课下讲。殊不知,老师课下讲都是义务的。而学生在机构补课,平心而论,究竟有多少补课的是自己老师呢?

再次,人要脸,树要皮,老师不会——课上不讲课下讲。

老师毕竟是知识分子,这个群体最要脸,进步光荣,落后可耻。

其实,很多老师都抢时间的,生怕第二天就是世界末日,就是想多上一点课,多布几道题,大家常常为抢时间弄得不太开心。学校最头疼的就是这些老师。

有的老师争抢时间,甚至已经到了无孔不入的地步,连眼保健操也不放过;有的老师为了帮学生讲题,甚至丧心病狂地追到学生厕所门口。这才是高中教育的常态,但我们家长究竟了解多少呢?

目前的教育语境下,分数仍然是硬通货。社会赞誉、群众满意、学生热衷、领导欣赏,几乎都与分数有密切关联。评优秀、评职称,也要看教育实绩。教育实绩是什么?当然要看分数。

分数好,就是英雄;分数不好,就是狗熊。前段时间,某地一个老师因为分数不好,万分自责,最后跳楼自杀。平心而论,因为分数抑郁的老师也大有人在。

比如,高二的时候,看到学生书写太糟糕了,我自掏腰包,给全班同学每人买了一本漂亮的字帖。鼓励他们把字写好,能够获得一个卷面分。

但另外一个老师,更厉害,自己买套票,带全班学生到电影院看《摔跤吧,爸爸》,把学生高兴得一愣一愣的。这就是我们老师对待学生的方式。一切都是为了哄学生开心,然后让学生愉快地接受我们的教育。

班上有个学生作文不好,几乎每天中午都来我办公室,我就牺牲全部的午休,帮他修改作文。有一次,他的一篇作文前后修改了5遍。后来他终于有了巨大进步。

前段时间,我病了,走路走不动了。他还想来辅导,我实在支撑不住了。说,过几天,等老师完全好了再来吧。学生不太开心,说:“老师,你没有原先热情了,对我们关心不够,我有点失望。”

我听了很难过,赶紧道歉,差一点自绝于人民。这就是我们老师啊。关键的是,像我这样的老师有不少,比我做得好的老师更多。

最后,各种考核评价,使得老师不敢——课上不讲课下讲。

课上不讲课下讲,从事实上来说,也不太可能。除了老师自己放不过自己,学校也放不过你,家长更放不过你。现在的学生和家长都是猴精猴精的。

要知道,就算老师勤勤恳恳、兢兢业业,都未必能考出一个好成绩。更何况老师还面临着学校的多重考核,有的学校甚至还实行末位淘汰制,哪个老师敢放水,哪个老师敢拿学生的成绩开玩笑?

还有,你课上不讲学生成绩糟糕了,还有那个傻子要你补课?这个世界上难道只有你一个人会补?作为家长,你愿意让一个教得很烂的人为你孩子补课吗?再说了,补课是卖方市场,学生当然要货比三家、多方挑选。

退一万步,就算有老师想要补课,那也应该踏踏实实教好自己的班级,一炮打响,一鸣惊人,打出自己的名声和品牌,怎么可能自污其行、自毁前程呢?道理很简单,老师只有教得好,出乎其类,拔乎其萃,才能建立自己的品牌。金杯银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。这时如果老师想要补课,外面的生源就会滚滚而来,又何必瓜田李下为自己学生补课呢?

如果真有老师课上不讲课下讲,那么,无论如何被处理,他都不冤。他罪有应得。

怕就怕,有的老师“鞠躬尽瘁”,但偶然一次考试不理想,家长们在群里一声吆喝,集体到学校闹事,直接联名把老师干翻了,连“死而后已”的机会都不给。

这个老师被拿下了,从此档案上有了污点,患上了分数恐惧症,要很多年才能够翻身。

所以我理解校园里的岳不群和灭绝师太,知道他们努力背后的恐惧。常常精确到小数点后几位数,每一次考试都是短兵相接,哪个老师敢马虎大意?我对我的教育同行,充满着悲悯和自怜。

说老师“课上不讲课下讲”的人,根本不知道校园里发生了什么,也根本不知道今天做一个老师有多么憋屈。

连做空调的董小姐都大声疾呼,要惩治“课上不讲课下讲”的老师。有人甚至说要立法,那就立法吧。前世杀了猪,这世来教书,嘴巴长在人家身上,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呢?岂能书如人意,但求无愧我心,也就够了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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